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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行渐远的荷花 从我记事起，村里就有五口大藕塘。一到夏天，村前村后，粉红的荷花，一片一片的，像彩霞降临人间。 我对藕塘确实是情有独钟，因为它有我小时美好的记忆。 五十年代，农村的生活艰苦，吃的都是什么野菜糊啦，蒸菜，杂什饭啦，很少见到米粒。每当这时，我的小嘴总是撅得老高，端着碗，半天也不动筷子。为这，母亲也就隔三叉五的偷空去荷塘挖藕，煮饭时，奶奶把藕切成小段，加点盐略炒一下，同少量的米饭一起煮。呵，这藕饭好吃，粉扑扑的，结实有嚼劲，咬一口，满口生香。 藕有两种性质：芽尖部位的白色藕叫水藕，脆嫩，淀粉少，宜做菜或生吃，脆爽甜润；除去藕尖，带金黄色的才是粉藕，淀粉含量多，可以洗藕粉，而且藕粉很有营养，是老少皆宜的补品。粉藕不宜生吃，坚韧有点涩，煮熟了才有特别的醇香味。妈妈挖来的藕，奶奶先洗清泥巴，然后理出水藕，用粉藕煮饭吃。我好喜欢吃藕饭，觉得比蚕豆饭还要好吃。 夏天，藕塘的水早被水车吸到禾田灌溉去了，只剩塘心一点水，周围全是干的。这时的荷塘正是我们大孩子的乐园。 此时的荷花，在起劲的争芳斗艳。你含苞，它怒放，你展露莲蓬，它又冒出花骨朵儿，竞争无休止。你天天去，也照样是鲜花盛开，也有含苞欲放的；你再过十天，半月，或一个月又去，还是一样的粉红欲滴，羞羞答答的，美极了。 莲蓬像个圆锥体倒立在满是小钉的空心茎杆上。带纓须的小莲蓬，平平的莲面，小小的籽眼，像是在微笑；稍大的莲蓬，子仁开始饱满壮实，籽眼也大些，像是向人们露出惊奇的眼神；老莲蓬有茶碗大，籽眼暴突，像是豹眼圆睁的猛张飞。老莲蓬的籽仁已长出了绿色莲心，莲心是很苦涩的，不宜生吃，煮熟了却很香，但也有一点淡淡的苦味，大人说，莲心清火，是个好东西。小孩喜欢嫩莲蓬：掰开莲蓬，取出一颗莲子，然后剥去嫩壳，白白的籽仁，放入嘴里生吃，细腻、脆爽、甜甜的；老莲蓬在深水中，小孩够不着，只有大人才去摘。 我们一边摘一边吃，把摘下来的莲蓬，用带长茎的莲蓬穿成串。一会儿的功夫，能摘好多串。摘了几串，我们就坐在塘岸边吃起来。我们吃莲子还能吃出花样来：将一个外形好看的莲蓬，小心扒开一小片莲蓬皮，然后从这小口入内，掏出一个一个的莲子。莲子吃完了，外壳好好的，像一个艺术品，大家还把这当宝贝比式着，看谁的完美呢！上身赤膊的我们，玩得高兴时，突发奇想，用大荷叶掏两个洞，作马甲穿在身上，再摘片小叶扣在头上作帽，活像电影里看到的日本鬼子。于是，我们手里还抓根荷茎作枪，在荷塘里打起仗来，好玩极了。 有时我们也去挖挖藕，但是收获不大，也就是玩玩而已。藕都是在深泥坑里，大人年年挖，泥坑能不深？我们十来岁的孩子，恐怕水要到腰部，这里面的好藕，孩子是根本挖不了的。我们只是在塘边沿挖，干土块很难挖，也只是廋小的藕，或是藕带。 荷塘也是大人爱去的地方。他们在收工或歇息时，也要来这摘几个莲蓬带回家，哄哄那些留在家里的小宝贝。那些小弟弟小妹妹，见到莲蓬，一阵欣喜，又是闻又是看的，最后在大人的指导下，学会了掰、掏、剥，甜甜的白仁，引得圆润的笑脸长时间灿放。我在五六岁时，父母也是不允许我去藕塘，也总是父亲或母亲，摘几串莲蓬，回家给我解馋啰。 有些大人还喜欢摘一些荷叶，晒干，卖给商店作包装纸。一弄也总有那么一两块钱，那时是不错的收入啊。原来荷叶脉络密布，像蜘蛛网，晒干的荷叶很有韧性。精明的店老板用廉价收购来的荷叶包糖。荷叶不渗水，包的糖干爽，不会受潮变粘稠。那时，农户买糖，一般都是一斤，或半斤。店老板称好糖，再从柜台下拿出荷叶，对折再对折，称盘对准荷叶喇叭口，一磕碰，然后三下两下就包成了漂亮的四方糖包。那时，糖是家里最好的东西，感冒了，一碗生姜煎红糖水，非常发散祛寒，最多两回就好了。妇女走亲戚，带一斤装的糖礼包，算是最好的礼物了。 还有些妇女，喜欢摘几片荷叶，带回家作美食，或包米饭蒸，或烹饪猪肉用，说是有股清香味，家里人都喜欢呢。 自从到外地读书，后又工作，我有几十年吧，没有与藕塘亲近过。尽管也在村里生活过，有时还钓过鱼，但没在荷塘摘过一回莲蓬，好像忘了这是藕塘，是我儿时的乐园。 那曾想，退休后的几年，我又与荷塘扯上了关系啦。 2009年夏，已有一岁半的孙子，正是好奇好动的阶段，我时不时地带他到田野看看。藕塘就在村背后，自然也是常去的地方。粉红的荷花鲜艳欲滴，碧绿的荷叶随风摆动，送来一阵阵清香。孙子连说好看，并嚷着要荷花玩。找到长在岸边的荷花，折下一朵，孙子举着荷花乐呵呵地笑个不停。后来，孙子天天要去荷塘看荷花。我就弄了把四尺来长的竹柄钩，瞅准时机，钩几个莲蓬给他吃，孙子更是开心得不得了。 第二年，孙子脚步稳当多了，我也能拉开点距离钩莲蓬了。我以最快的速度钩来莲蓬，时间不超过十秒钟，安全第一嘛，眼睛是时刻在盯着孙子不离左右。呵呵，这可是来不得半点儿马虎呀！ 孙子四岁后，还成了小帮手，钩柄也换到四米多长了。莲茎很脆，钩在茎的中下部，快速拉扯，茎折断；莲蓬浮在水面上，很容易把带短茎的莲蓬钩上来。看到在钩上的莲蓬，孙子马上说，‘我来取！’，取下又穿上串儿。如果遇上较麻烦的，时间稍长，我就不断和他搭话联系， “孙子，别动啊！” “我没动！”孙子也随即回答着。 “我马上来啊，听到没有？” “我知道了！”孙子很是配合地回答着。 听声音，我能判断孙子的位置。如果孙子没立即回声，我就要停下活，回头看看孙子给他一个鬼脸逗逗乐。即使这样，孙子独处也不能超过十秒钟。朋友，我带孙子够用心的吧！ 今年孙子已经是七岁半了，又是莲蓬采摘时。儿子还没带孙子回家，是在城里，还是在他外婆家？ 村里的荷塘由五口减少到一口塘。养鱼的密度大，又是人割，又是鱼吃，荷莲能长么？幸存的一口荷塘，是因淤泥冲积而水浅，不能养很多鱼，岸边才有一些藕荷叶，荷塘中央还是没有藕荷。 周敦颐在‘爱莲说’中写道：‘出于污泥而不染，濯清涟而不妖，中通外直，不蔓不枝，香远益清····’表明了周的洁身自爱的高贵品质。在我这，荷莲于村，环境美，空气好；于我，天伦情趣的乐园。 村里的荷花与我们渐行渐远，我与孙子的情感是否也在慢慢的淡化？ 2015年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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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9-21 11:44:36